爆文小說網 > 萌妹以逑 > 番外(五)疏影水清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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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什么叫江湖?藍淺不知道。

    但來到了束龍寨之后,他覺得,江湖,就是他喝的酒,和周圍兄弟為了歡迎他而綻放的笑顏。

    他是個小乞丐,沒爹沒娘,在饑荒之中如無頭蒼蠅般四處逃竄,冬日里,一腳深一腳淺地踩在雪地中,身上穿的破破爛爛,就這樣走啊走啊,瞧見了那座名字叫做青山的山頭。

    春日來時,山頭的杏花爭相開放,那是藍淺心中最美的地方。

    就那樣,進了束龍寨,他從一個無名無姓的小乞丐,到被柯羽的父親柯言收留,抖著機靈,在口中叼根狗尾巴草,每日拽著小黃狗坐在山頭看落日。

    剛入寨的時候,藍淺乘著竹筏滿臉驚訝地瞧著那山谷之中飄搖的雪花,被雪花覆蓋之后的青山,通往束龍寨的小徑仍舊那般有趣,直到走進了大堂,才知束龍寨里的兄弟們早已在那里等著自己,沒人手中都有一壺酒,“啪”的一下放在他面前,道:“不喝,便不夠義氣,我們束龍寨的兄弟,都喝酒!”

    那是小小的柯羽站在柯言的身邊,一只手攥著他的衣角,小心翼翼地探出個腦袋悄悄地看他,伸出一根手指點了點嘴唇,對柯言道:“爹爹不是說,小孩子不能喝酒?”

    也不知是哪里來的勇氣,小小年紀的藍淺不想被人看輕,畢竟有志不在年高,當即抱起桌上的一壺酒便朝嘴里灌,還未灌進去多少,便因入喉的辣味而咳了許久,周圍的人登時笑了起來,那笑聲中卻不帶任何嘲諷的意味,自然,也沒有人勸他說:“喝不下去就不要逞強了。”

    反倒鼓起掌道:“小兄弟好酒量!”

    藍淺打了個嗝,滿臉通紅,搖搖晃晃道:“那……那是!”

    多年之后,再次來到山頭,牽著小黃狗,回想起自己從前做過的荒唐事,仍舊覺得好笑。

    藍淺緩緩在草坪上躺下,將雙臂枕在腦袋后面,細細想,是什么時候,自己開始同柯羽離的越來越遠的呢?

    那時候,他去村里幫忙收過多的糧食,并釀成酒,柯羽便一臉笑意地跟在他身后,還囑咐他不要抱太多,會很累。

    藍淺聽了心里頭跟抹了蜜似的,懷里抱的糧食更多。

    那個時候的柯羽,還是個和村中小女孩兒一樣只會拋沙包、捏泥人玩兒,并且有父親庇佑的普通人,她的臉上從來都洋溢著笑意。

    但后來,一場突如其來的變故,完全將這些美好的從前打碎,柯羽原本最為敬重的一個長輩,竟然是朝廷派來的臥底,盡管束龍寨什么都沒有做,卻硬是在一夜之間,被火光蔓延。

    廝殺聲就在耳邊,藍淺和束龍寨的另一位當家石樂志一起帶著柯羽逃亡出去,暫時避亂,當時朝廷到底派來了多少人,藍淺記不清,只知道,情況很危急。

    在突破最后一層重圍的時候,柯羽被落在了后頭,藍淺不顧自己的安危折返回束龍寨去帶她出來,卻不想,還是親眼看見了令他心痛的那一幕。

    一支羽箭直接從柯羽的側臉劃過,自此,她原本完美的臉上,多了一道可怖而又丑陋的疤痕,他記得她當時無助的跪在火堆里,看著自己手上的鮮血哭個不停,不知是被痛的,還是被嚇的。

    藍淺腳下生風般將柯羽拽了起來,正巧遇見前來的石樂志,兩人接應,才堪堪將柯羽帶出寨外。

    后來,柯言還是沒了,那個曾經在藍淺心中是頂天立地的大俠柯言,那個在柯羽面前是她全部支撐的柯言,沒了。

    原本柔弱地她拾起銀色半邊面具,雙眼無神地戴上,原本柔美的臉多了幾分冷冽,雙手舉起自己父親生前留下的弓弩,說:“我一定要給父親報仇!”

    可那時的他們就像是被風吹散的流沙般,兄弟們傷亡慘重,修整都需要一段時間,更不要提報仇了。

    時光巨變,就這樣過了十年時間,在這十年之中,新帝登基,崇文不輕武,對于江湖人的態度,也一改先帝所作,當初那個混入束龍寨取得柯言信任,而后又想將束龍寨一舉剿滅的朝廷尖細,早已化作一抔黃土。

    柯羽卻仍舊是那副冷冷的模樣,不復從前,但讓藍淺欣慰的是,她還是會像從前那樣,喊自己一聲藍淺哥,唯有在自己面前,才會展現幾分笑意,盡管,她笑的時候很少,很少。

    可自打一個姓夏的人來了之后,柯羽便如同被下了蠱般每日跟著他去習武,竟也如同從前那樣,開朗的笑。

    他自然不希望柯羽整日愁眉苦臉,藍淺也想讓柯羽盡快從自己失去父親的陰影中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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陰影中走出來,卻從未想過,是這樣的一種方法。

    他承認自己帶著些小心思針對了臨淵,卻從不認為自己想錯了,也許臨淵當真就是朝廷派來的所謂正義之士,要將十年前的事情重演。

    藍淺已經經歷過一次心驚肉跳的經歷,不想也不能經歷第二次了。

    所以他時時刻刻注意著臨淵,生怕他有什么不軌的企圖,后來,再遲鈍的人,也看出來柯羽的心思,她看他的眼神,就像裝著星辰大海一般,全然不同于對自己。

    也許,她心里當真已經將自己當做了藍淺哥,也僅僅,是兄長而已。

    那晚,柯羽第一次沒骨氣地躲在屋子里喝了很多酒,迷迷糊糊中又夢見了他剛來束龍寨的時候,周圍都是束龍寨兄弟們爽朗的笑聲,他一口一口地喝著酒,柯羽怯生生地想上前來卻又不敢上前的模樣,歷歷在目。

    杏花村的事情查清了,束龍寨與村子之間的誤會也解開了,他卻將臨淵拉了過來,想痛打他一頓,拳頭逼近他的臉時,想了半晌,還是停下了,大口大口地灌著酒,藍淺說:“你要好好待她。”

    臨淵說:“我自然知道。”

    “你知道個屁!”藍淺“哐當”砸了酒壇子,就這樣跟發酒瘋一般和臨淵對打了起來,臨淵知道他沒下狠手,也帶著切磋的心思同他過招。

    藍淺揪著他的衣領說:“老子六歲的時候就認識她了,怎么就被你搶去了呢?”

    臨淵看他滿臉通紅,已有醉意,搖了搖頭,并未回答。

    “呵……呵呵呵……”藍淺自顧自地笑了幾聲,可能就是緣分的問題吧,坐在臺階上,給臨淵也斟了一杯酒,猶豫半晌,結結巴巴道:“如果……她不像你想的那樣完美呢?”

    聽完了臨淵的回答,藍淺才知道自己為什么輸了,輸在了哪里。

    臨淵說:“她本就不完美,所謂的完美,只是你按照自己心中要求所塑造出的一個神似的她罷了。”

    從前的柯羽,的確愛笑,但十分懦弱,只會躲在父親的身后,有時候還會耍耍小脾氣,但在藍淺的眼里,她就是完美的,這一句話,將他打醒,恍若醉了十幾年的酒,終于自大夢中醒來,藍淺放下了手中的酒,一個人靠在門框上,思量了好久。

    后來,柯羽也來找過自己,不過,是為了她和臨淵之間的事情,不同于從前她教訓手下時冷冽的眼神,恍若又回到了她還是小女孩的模樣,臉上帶著些許嬌羞,側頭看了看她身旁的臨淵道:“藍淺哥,我和夏大哥,預備在一起了。”

    另半邊臉上,沒有再戴著那面具,她毫無芥蒂地將那條從前深惡痛絕的疤痕暴露在空氣之中,卻沒有絲毫不適的模樣,一手挽著臨淵的胳膊,而臨淵同樣微微挽著嘴角溫柔地瞧著她。

    因為,他喜歡的是她,不是她的那張臉,所以,她敢將那張戴了那么久的面具取下。

    藍淺勉強扯起嘴角,明明心中十分不舍,猶豫了許久,到最后蹦出來的卻是:“那……恭喜你們。”

    七月,兩人于束龍寨舉行婚禮,很簡單,也沒有什么繁雜的程序,同藍淺剛進束龍寨的時候一樣熱鬧,整個山谷都回蕩著悠悠的山歌聲,杏花村里的村民也有駐足觀看的,云瓷寧、鳳玨自然也在受邀之列。

    彼時已經到了蕪蘇封地的云瓷寧和鳳玨又匆匆趕來,第一次走近束龍寨,本以為土匪窩是十分可怖、肅殺的景象,卻在瞧見杏花滿地的景象時,流連忘返。

    山溪如同一條銀蛇般蜿蜒在草叢之中,藍淺撐著竹筏,無所事事地瞧著兩邊的風景,杏花瓣同朱紅的彩帶一同飄揚而來,落在他的酒壺上,他看的出神,竟差些忘了停下。

    順著小溪往下走,有一棵三人合抱大樹,他輕巧地自竹筏上跳上了岸,在樹前立了半晌,而后蹲下身三兩下在樹前挖了個坑,里頭還帶著泥的酒壇漸漸露出,柯羽松了口氣,將埋在樹下的酒挖了出來。

    他和柯羽之間,也許就像是這壇酒,埋的早,卻挖的不是時候。

    疏影橫斜水清淺,暗香浮動月黃昏。

    藍淺抱起酒壇,豪飲一口,用衣袖豪邁地擦了擦嘴角,回頭又仔細聽了聽從山頭飄來的隱隱約約的鑼聲,微嘆口氣,不如,就將自己的心思,像這壇酒般,永遠埋在地下吧。

    ------題外話------

    今天更一章,去搞了學習用的表,時間有點晚,太抱歉了,快完結還拖著,emmm……大概三四天可以完全完結。